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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玫瑰之夜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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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黑玫瑰象征著什麽?

——玫瑰象征愛情,

——而黑色意味著死亡;

那麽黑玫瑰到底是愛之萌芽還是死之信使?

——看它綻放在白天還是黑夜……

【2】

離開三裏村,馮劍飛和秦伊妮又踏上了新的旅途。他倆的表情多了一分凝重。即使再精彩的推理,孩子的生命也無法挽回。

——也許一切本都無法挽回。

馮雲霄雖然是這場比賽的勝者,但對於最後的結局不知道他是否也會難過?這是秦伊妮所無法了解的。不過他還不是這場追捕游戲最後的勝者,因為從唐葵那裏並沒有找到一絲有關Black Jack(國內代號為黑桃J)的線索。唐葵所說的與第一幸存者陳兆華如出一轍,除了“游輪沒有她想象的豪華”和“那荒島真是個可怕的地方”之類無用的描述,等於什麽也沒有講。當然這些話在馮劍飛詢問的時候,通過她身上的監聽設備原封不動地傳到了馮雲霄耳裏。之後馮雲霄就如同魔術師般消失了,並沿途留下了似乎微不足道的蛛絲馬跡來“指引”著他們。當然秦伊妮閉著眼睛也知道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女神號”的第三名幸存者——也是最後一名幸存者周曉樂的所在地——W市。

她把從派出所查到的資料交給了馮雲霄作為他勝利的獎勵。這樣對她而言,並沒有一點壞處。因為馮雲霄每前進一步,就等於在幫助她更接近真相。與此同時馮雲霄也在做她的影子偵探,讓她可以很爽地在馮劍飛面前耀武揚威。陳詞完畢後馮劍飛那呆滯的表情,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好笑。

但愁雲也隨之浮上秦伊妮的眉梢。因為隨著對馮雲霄實力的深入了解,她對於駕馭這樣的人物實在沒有自信,現在也可以說是馮雲霄在利用她的情報進行追殺。所以最後又不得不借助馮劍飛的力量來一起對付馮雲霄。他們三人之間的利害關系真是錯綜覆雜,無法分清到底是誰在主導。不過“利用”這種事倒對智商的要求不是很高,或者說只要智商達到某個程度就能運用自如了。誰利用誰,誰和誰聯手,這都取決於未知的真相。想到這裏秦伊妮開始稍感安心。現在隨著一步步地接近終點,是敵是友也即將要見分曉了。秦伊妮暗咬了一下嘴唇,也許情人會一見鐘情,但朋友絕不會先天存在,每個人都會為自身的利益所驅動,這也許就是人生的全部也說不定。如果不是的話,難道當他不為利益驅動而活著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生活麽?秦伊妮發覺最近的思考次數也變得多了。她斜睨了一眼馮劍飛,他卻似乎一點也不把之前的失利放在心上,還是保持和去葛新鎮路上同樣樂觀和沖勁。這反而讓秦伊妮覺得困擾。是不是因為案件看起來是她偵破的緣故,他才滿不在乎?

——是W市麽?

馮劍飛疲憊地又向前邁了一步,然後再一步。

這幾天勞而無獲地四處奔波,已經讓他的腳趾開始起泡,乍看無恙的腳底用手摸上去也會感覺到密密麻麻的有痛感的腫塊,讓他走一步痛上一下。但沒有誰可以去抱怨、傾訴這種事。這幾天發生的片段反覆在他腦中快進、慢進、暫停。可能被人當猴耍了!他這樣告訴自己。但是心裏反而異常的平靜。他知道,不了解他的人也許會感覺奇怪,幾次的失手怎麽還能泰然處之。如果這樣想的話,別人就忽略了他和馮雲霄從小一起長大的事實。對於他而言,自踏上這條路開始,就已做好最殘酷的覺悟——這是一場比拼智慧和毅力的戰鬥,勝負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會揭曉!

【3】

這裏是W市Y鋁材廠的宿舍區。Y鋁材廠在W市屬於較有名的民營企業,有著久遠的廠史,其宿舍區的樓房的破舊程度也與之成正比。大凡愈古老的地方都會有一個傳說,這裏也不例外,流傳著一個有關玫瑰的傳說,只不過並非五彩斑斕的顏色。

一種微弱的哭泣聲正從宿舍區3號樓隱隱傳來。

3號樓102室,朱麗莉哭著掩面離去,卻差點撞到剛進門的周曉樂身上。周曉樂楞了一下,不過對於這對小兩口吵架,他早已習以為常了。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那是家常便飯。也許現在年輕人都流行這樣,吵過之後轉眼就能雨過天晴,卿卿我我。如若實在不能挽回就黯然分手。都市青年都爭先恐後地享受這道“愛情快餐”,吵架就是其中的佐料。可能會增進食欲,也可能會讓人倒了胃口。而誰適合什麽佐料,只有試過才知道。

周曉樂看著在屋內發呆的李雅男,李雅男沒看到他,只是望著窗外。

這時最顯得黯然神傷的,反而是站在門邊的周曉樂。因為以前這種場合,總會有一個面帶笑容的婀娜身影出現勸和他們,她就是周曉樂的前女友尹月。以前這四人是形影不離的“四人幫”,可是現在尹月已經永遠不會再出現了,她永遠地消失在“女神號”的旅程中。

“小兩口又吵架啦?”尹月不在了,周曉樂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用一種稍顯幹啞的嗓音問。

李雅男的表情看起來若有所思,似乎沒有聽到周曉樂的問話,如進入“忘我”境界一般。過了半晌,似乎聲音才傳進他的耳裏,他語速極快地回答:“你別瞎猜,我和小莉可沒有吵架!”

“還說不是?我什麽時候進來你知道麽?別整天神不守舍的!”被李雅男一沖,周曉樂的聲音也提高了不少。

“誰神不守舍了?”李雅男顯得不耐煩起來。

“還說沒有?別說你這小子又在想王梅了吧,天涯何處無芳草,勸你別自尋這煩惱。你想把小莉給整成醋壇子啊?”

李雅男忽然擡起頭,用一種怪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我根本就沒和小莉-吵-架,她也沒-有-吃-醋。”

“還裝什麽?剛才我可是看到她哭著跑出去了,難道我看到的是幻覺?”

“黑玫瑰傳說你聽過嗎?”李雅男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用手指了指桌上放的一張紙。

“你說的是我們宿舍樓流傳的黑玫瑰傳說?我會不知道?你當我新來的啊!”可是當周曉樂拿起那張紙後,卻嚇了一大跳,只見那張紙上正畫著一朵碩大的玫瑰花,黑黝黝地發出詭異的光芒。

“這……這是哪來的?”

“這是我剛才和小莉回來的時候在抽屜裏發現的,出去前還沒有。走的時候門和窗我都鎖上了,不可能是有人進來放的!”

“這肯定是有誰在惡作劇……”嘴上雖這樣說,但周曉樂的神情已經開始緊張了。

“你還記得黑玫瑰傳說講的是什麽嗎?”李雅男呆呆地問,目光投向遠處。

“講的是很早以前,我們樓有個女孩子因為情人節,她心愛的人沒有送玫瑰給她就跳樓自殺了。然而她在陰間還是很寂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找個人去陪她。被她選中的人就會收到黑玫瑰信,然後不出幾天那人就會離奇斃命。”周曉樂突然意識到什麽閉上了嘴。

“會不會是王梅她……”李雅男忽然擡頭問。

“你想哪去了?這個你也信,肯定是有人在惡作劇啊!”說完周曉樂氣沖沖地把那張黑玫瑰信揉成一團扔到廢紙簍裏,然後大步而去。

【4】

周曉樂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氣呼呼地望著天花板,天花板上卻忽然映出尹月的臉,是她那一貫柔美的臉龐。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周曉樂看到後身子卻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似乎是恐懼所致。這是怎麽搞的!——周曉樂想問自己為何會害怕,也許是李雅男那個黑玫瑰信給他帶來了潛移默化的影響?有醫生說過,當一個人精神極度緊張的時候就會產生幻覺,他以前也遇到過這毛病。如果過量產生幻覺可能會引起精神分裂,這也許就是他害怕的起因,可是他能做的,就只有逃避。

“鈴——”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嚇了周曉樂一大跳。

“餵?”周曉樂緊張地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出現了一個年輕的男聲,頓時讓周曉樂松了口氣。

“餵,請問你是周曉樂麽?”

“是的。”

“是否方便約你出來問幾個問題?”那邊的語氣變得迫切起來。

“你是誰?”

“……我叫阿益。”

“不認識,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想問你幾個有關‘女神號’的事可以麽?”

“……”周曉樂呼吸突然變得異常急促,連握電話的手都開始發抖。

“不大方便進來找你,請問你能到馬路對面的咖啡屋來麽?”那邊繼續說道。

“哐!”沒有再說什麽,周曉樂一下子掛上電話,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怎麽回事?難道是記者麽?

“鈴——”電話又一次響起。

周曉樂這次掄起電話,狠狠地朝墻上砸去!

【5】

李雅男收到黑玫瑰信的事像風一樣傳開了,整個廠的員工都在背地裏議論紛紛。

“小李子收到黑玫瑰信的事你聽說了麽?”

“黑玫瑰不是你們這樓的傳說嘛,我覺得是有人在惡作劇吧?”

“你怎麽知道就一定是惡作劇呀,說不定真是……”說話的人先四下張望了一番,才接下去說,“說不定真是王梅給送的呢……”

“王梅?她是誰?”

“你不知道啊?她是我們這以前的一個員工,是個大美人兒!當時大夥都搶著追,就數李雅男這小子最積極了!”

“那後來王梅跟誰好了?”

“其實別人都是瞎忙活,她早已對技術部的周旭芳心暗許了。他是一個年輕又帥氣的小夥子,可他們談了一年半,後來卻分手了……”

“難不成後來……”

“她後來就跳樓自殺了。”

“真有這種事?”

“廢話!我騙你幹什麽!噓……別說了,那邊有人來了。”

一見來的人正是周旭,眾人立即作鳥獸散。

周旭見到他們的樣子,心裏已經略知一二。但他另有心事,走進宿舍後。他第一件事就是關緊門,背靠在門上,但忽然發現地上多了一張紙,估計是有人從門縫裏塞進來的。拿起一看,不禁吃了一驚,上面畫著一朵碩大的黑色的玫瑰花,雖然無窮綻放但也無比妖異,好像從紙上散發出了一種黑光,要把他整個人給吸進去!

“究竟是誰這麽無聊?!已經是第二張了……”周旭抱緊頭坐在床沿。

“對,對了,明天就是王梅的忌日了!”他想到這裏不禁打了個寒顫,然後用手指拼命地搔起了頭皮。

第二天一早,朱麗莉焦急地趕來敲李雅男的門,卻無人回應。她的臉色馬上變了,趕緊去隔壁找周曉樂。周曉樂一臉疲憊地打開了門,當看到門口朱麗莉的表情時,知道事態不妙了。朱麗莉開口問:“你看到李雅男了嗎?他怎麽不在了?”

“你也知道他身體不好,早上一般都睡懶覺,哪會出去呀。”

“可是我敲門他沒回應呀,平常他不會睡得這麽死啊!”

“我去看看吧。”周曉樂忙跑到周曉樂的門前,大聲地捶起了門,仍然無人回應。周曉樂馬上一個箭步跑到樓外,趴在窗口往裏瞅,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後竟然一屁股坐倒在花壇裏。

“怎麽了?”朱麗莉氣喘籲籲地追過來問。

“他死了……”周曉樂的臉上寫滿了恐懼。

【6】

“你就是M市大名鼎鼎的馮雲霄麽?”W市公安局的李所長用右手扶了一下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閃爍不定,“沒想到這麽年輕啊!久仰久仰……”

“我不是,我是馮劍飛。”馮劍飛不客氣地打斷他。

“哦?你不是啊……”李所長掩飾不住失望,“我還以為面對‘女神號’這種大案,老馮肯定會派馮雲霄親自出馬才對啊!對了,你也姓馮,難道你是……?”

“馮鷹是我叔叔。”馮劍飛臉色暗了下來。秦伊妮則暗自發笑,李所長轉而說道:“你給我的這張通緝令我想是基本沒什麽用處啊,上面什麽也看不清。”

“這個……對了,我順便想調查一下另一個人的資料。”秦伊妮這時開口說道,“他叫周曉樂,W市人,因為他也是‘女神號’的幸存者,所以也想找你了解一下他的詳細情況。”

“這完全沒問題。”李所長打了個手勢,叫了個負責內務的警員過來,吩咐了幾句,就先行離去。

“你們想調誰的檔案?”那名警員的語氣有點生硬。

“周曉樂。”

“周曉樂?”

“怎麽?你認識?”

“剛才報案的那個人好像就叫周曉樂啊!”

這下馮劍飛和秦伊妮又面面相覷起來。

等馮劍飛和秦伊妮趕到現場後,已經有一批警車先到了。看架勢他們也是才來不久,還正在進行部署。為首的是一個有些年紀的老探長模樣,看起來精神矍鑠。馮劍飛忙走上前打招呼,這回他直接自報家門說是馮鷹派他來的。老探長的態度馬上變得尊敬起來。一旁的秦伊妮不禁也開始佩服起馮劍飛的識時務。從剛才李所長的話來看,“女神號”事件因為涉及到一些要人,還包括一些政界人物,所以死亡名單還處在極度保密的狀態,別人還不知道馮鷹已不在人世了。所以如果亮出馮鷹的名號,他倆參與破案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和老馮很久沒見了,上次去M市想約他喝酒被推說太忙,下次不管怎樣一定要拉他出來喝上一杯,我要退休了,可能也沒幾次機會了!”老探長豪爽地自我介紹,“我姓趙,你們叫我老趙就行!”

看來老趙探長是性情中人,不過馮劍飛和秦伊妮卻不禁有些傷感。

“為什麽他們還沒進去?”馮劍飛轉移話題。

“是密室,不太好弄,打算從窗戶進。”老趙回答。

又是密室?馮劍飛先吃了一驚,也許是有機會彌補之前的失利,馬上幹勁大增。只見幾個警察圍在一個窗外,那應該就是案發的房間了。他們正試圖從外面撬開窗戶,馮劍飛連忙過去,秦伊妮也緊隨其後。

那扇窗無疑也是被反鎖的,一個警察試圖從兩扇窗戶的縫隙探進去撥開插銷,但好幾次都失敗了。透過窗戶往裏看,屍體正背靠著門坐在地上。這下怪不得警察都集中在這兒,因為從門硬闖的話,無疑會破壞現場。

“門也被反鎖了。”老趙這時也靠了過來。

不過好在是一樓,從窗戶進去的難度並不大。老趙表示已經叫人去取金剛鉆了,因為不清楚窗後是否有線索,而窗戶本身也是構成密室的關鍵,所以沒采取蠻力硬闖的方案。

不一會兒,一個警察攜帶金剛鉆來到現場。在老趙的示意下,他先用吸盤吸住玻璃,然後迅速地在玻璃上劃了一個圓圈,取下玻璃後剛好容一人進入。一個身形瘦小的警察自告奮勇。他先戴上手套再爬上窗臺,像雜技演員般小心地把身子探了進去。等他著地之後,周圍還響起一片喝彩聲。進去之後他並沒急於開門,而是先對現場作了初步觀察,然後再非常小心地把屍體挪到了旁邊的地上,才打開了那扇反鎖的門。老趙偕同幾個警察和馮劍飛秦伊妮一起走進了案發現場,其他人全部留在外面待命和維持秩序。

“老實說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密室,心裏沒底。你說會不會歹徒就是破壞窗戶進來的?走的時候再鑲上玻璃形成了這個密室?”老趙試探性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馮劍飛剛想答話,卻被秦伊妮搶在前頭開口了:“沒有這種可能。因為這裏的窗戶上都有玻璃膠,現在沒有一扇窗戶的玻璃膠和其它窗戶不同。並且從玻璃膠的老化程度看,都不可能是新弄上去的。玻璃膠是要經過相當長的時間才會變硬。也就是說,兇手不可能是從窗戶進來或者逃脫的。”

老趙“噢”了一聲,走到窗前觀察了起來,還用手指頭摸了摸,眉宇間流露出些許失意。馮劍飛不去理他,徑直走到屍體旁邊,細致地觀察起來。

只見驚異、恐懼、悲哀等表情非常誇張地同時呈現在這張已經發黃變硬的臉孔上,凝結成一種讓人反感的恐怖。

但令人奇怪的是他身上似乎沒有一點傷痕。

這不太可能吧?馮劍飛皺起了眉頭。老趙走到近前也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鑒證科的法醫三下五除二除去死者的衣服,就地對他進行了初步檢查,幾十分鐘之後,法醫的初步鑒定結果讓在場之人無不動容——身上確實毫無傷痕,也無中毒或者被藥物迷暈的跡象。死亡時間為淩晨2點至3點之間。房內和屍體口腔內俱無可疑氣味。再加上案發現場門窗均反鎖,也無入室盜竊痕跡,房間的鑰匙好端端地裝在死者的褲子口袋裏。這起案件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馮劍飛皺緊了眉頭,因為他現在看到的,又是一個正宗的密室案件。而且這個密室不似推理小說中看到的那樣,有著各式各樣的結構,歪斜的地板的部署,或者屍體上留有奇怪的傷口之類的設計。這就是一個不足15平米的單間,房間內連廁所也沒有。只有兩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出入口:1.窗戶——反鎖,無損壞。

2.門——反鎖,屍體還靠在門背上。

這兩個出入口又會有什麽花樣可玩呢?馮劍飛不禁體會到了原來密室的構造愈簡單反而愈讓人感到可怕,就像上一個案件一樣,一目了然,卻似乎只有鬼神才能完成!

就在這時老趙發現了桌上一張印有黑玫瑰圖案的紙頭,不免有些奇怪。於是他對一個助手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助手就領著一個人出現在了門口。

他就是周曉樂——也是馮劍飛、秦伊妮和馮雲霄此行的目的。

【7】

“小夥子,你報案的?知道他有什麽仇人嗎?”老趙點了一根煙問道。

“他沒有仇人,不過……”周曉樂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

“不過你看他死前身上真的一點傷痕也沒,會不會是……鬼幹的?”周曉樂臉色發白。

“不要胡說,虧你還是學技術的呢。”秦伊妮的語氣裏夾雜著不滿,她很難想象這樣的話出自於一個身材魁梧的理科男子之口,“他表情恐怖,所以可能受了過度驚嚇而死。並且明顯有幾處地方很可疑,比如淩晨2點多的時候他為什麽會穿著衣服……”

秦伊妮正說到勁頭上忽然被馮劍飛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只得吐吐舌頭作罷。她知道馮劍飛是不想她把疑點讓嫌疑人知道,雖然他是對的,但還是讓秦伊妮感到不快。瞪人家的眼神那麽兇幹什麽,哼!對了——

秦伊妮悄無聲息地把手伸到衣服裏,悄悄地按了一下按鈕,並把一個小型無線耳機悄悄地塞在耳裏——本來她還在猶豫是否該這麽做……

“問一下,他睡前可有關窗的習慣?”馮劍飛絲毫沒有發覺秦伊妮的舉動,只是用一種冰冷的語氣問周曉樂。

“有,他每次睡覺前必關窗,他說是為了防小偷,因為這裏沒有裝防盜窗。”周曉樂說。

“怎麽會這樣?門窗都關得好好的,那麽罪犯是怎麽行兇的呢?真是一件奇案啊!”老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說。

“而且這個房間沒有其他通風管道。剩下的唯一通路就是這扇門了。但屍體還靠在門背上。如果說是從門縫下塞線來拖動屍體的話也不無可能,但是死者身穿的一套羽絨運動服,這種滌綸面料的衣服如果被針線之類的穿孔肯定能看出來,我剛才徹底檢查了一下衣服,上面一個孔也沒,更別說被拉扯後的痕跡了。”馮劍飛頓了頓,“這是我見過最簡單最徹底的密室。”

忽然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馮劍飛知道他現在就處在一個絕對密室的現場。讓他感到恐懼的不是眼前這一具沒有氣息的屍體,而是密室背後所隱藏的惡意。或許這也不重要,但是當偵探並沒多久的他,是第一次這麽強烈感受到罪犯對他的挑釁——用一種徹底密室的形式對他進行的挑釁,充斥著對他的不屑一顧。秦伊妮看著馮劍飛呆呆地立在房間中央,默不作聲,似乎是用心在感受兇手的氣息,做好承受未知罪惡的準備。

用心搜尋罪犯氣息的,不止你一個,至少還有……

突然,秦伊妮忽然“啊”的一聲驚叫起來,瞬間房間內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臉上。只見她張大了嘴,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說:“我-知-道-密-室-的-答-案-了-”

“什麽?!”這次馮劍飛瞪的眼珠都幾乎要掉下來,“你又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真相了。”秦伊妮一臉笑意盎然。

【8】

“小姑娘挺厲害的嘛,你說兇手是誰?”老趙興奮的掐滅煙頭問。

“兇手我倒是還不知道,但這密室的手法我已經看透了。”秦伊妮走到屋子中央用手指了指窗戶和門,“你們看,這是多麽簡單的一個房間,要構成密室兇手必須得從這兩個地方出去才行。窗戶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是不用考慮的。而門就是這密室的唯一出口了,屍體卻靠在了門背上,這該怎麽解釋呢?”

說到這裏秦伊妮瞅了馮劍飛一眼,馮劍飛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這個態度讓她有點失望,她接下去說:“其實這個門是完完全全的障眼法!”

“如果對這個密室的門進行攻略的話,可以分為兩部份來考慮:一部分是兇手如何出去,另一部分是屍體如何靠在門上。總之,這個密室實在是不足為奇!

“兇手不必有這個房間的鑰匙,因為普通的房門兇手在離開的時候可以直接關上,只要他能進來那麽他也就能順利出去,這麽說來,造成密室幻覺的就是靠在門上的這具屍體。

“剛才我同事說如果用繩子來拉動屍體就會在衣服上留下痕跡,的確如果死者身穿羽絨服的話這痕跡應該會很明顯才對。但其實這羽絨服就是第二個障眼法,因為兇手完全可以利用別的簡單道具來輕松完成這個密室,只要這樣——”

說著秦伊妮從包裏取出一個記事本,掏出筆在紙上畫了一個草圖:(圖一)

“現在的密室是這樣的,但其實屍體背靠著門和死者身上完好無損的羽絨服都是障眼法。比如我只要使用一張厚紙板就能輕松地完成這個密室。”

說著秦伊妮又在紙上畫了一個圖,說道:“其實兇手先在屍體下面墊上紙板,再打開門,留一個人出去的空隙,最後關上門,拉動紙板,這個密室就形成了。”

(圖二)

這時圍觀的人都異口同聲:“噢……”

“原來這麽簡單啊!”老趙補了一句。

“非常好的解法。”馮劍飛聽完後點了點頭,“思路很好,又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想出來我真的非常佩服。”

秦伊妮得意地笑了笑,心想馮劍飛這麽直接的誇獎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但是,我有一點很奇怪。”不過馮劍飛馬上接下去問道,“你為什麽會忽略兇手反鎖門的事實呢?你為什麽在前面門的攻略裏說兇手只要出去時直接鎖上門就行了呢?可是我們都應該很清楚門應該是被兇手用鑰匙給反鎖了啊,而鑰匙現在就在死者的口袋裏!”

“你為什麽會忽略兇手反鎖門的事實呢?”這句話在秦伊妮的腦海裏回蕩,足足讓秦伊妮楞了幾秒鐘。

“啊!對了……門是被反鎖住了,我給忘了……”秦伊妮只能敷衍了一句,在心裏暗暗叫苦。門被反鎖是直觀可見的,而且老趙也提到過,對在場的每個人而言都是非常直觀的密室默認條件,可是對馮雲霄而言……

此時耳機裏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嘆息。秦伊妮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不早點和他連線,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讓炫耀以疑問收場。

【9】

密室雖然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解法,但是忽略了反鎖的門。這可能無傷大雅,但也可能是致命的錯誤。還有一點就是兇手究竟是何許人也還無從得知。屍體的真正死因正等待交給法醫做更詳細的檢驗。但是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馮劍飛——關於那扇被反鎖的門。

很多人其實都會有這樣一個錯覺,那就是當警察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犯罪行為已經終止了。然後警察會根據現場存在的證據來找尋蛛絲馬跡捉拿罪犯。比如血跡、指紋、毛發。在一些發達國家,運用高科技來尋找罪犯遺落在現場的任何物體來作為證據是司空見慣的。也正因為如此,有預謀的罪犯在犯罪過程中往往會穿著假底鞋、戴手套、戴頭套來盡量保證一根汗毛都不留在現場。所以說當面對一些高智商犯罪的時候,往往會讓警察感到痛苦萬分。證據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或者是一種巧合,是否都能用高科技來解決呢?

當一些人拼命推崇高科技來尋找案發現場遺留證據的同時,卻忽略了罪犯遺留在現場的心理證據——而後者是永遠也無法抹去的,並且只能靠推理來厘清脈絡。

是的,犯罪行為並不是在警察趕到現場時就結束了,罪犯的犯罪行為還會不斷地在他內心生根發芽並永久保留——馮劍飛一直堅信這點——即使他沒在現場留下一根毛發或灰塵,也會留下他的犯罪心理。通過這個犯罪心理,就能找到罪犯永遠也無法銷毀的內心證據,並直指真相。

——比如,這道反鎖的門。

為什麽在屍體靠在門上的情況下還必須把門反鎖呢?

雖然門上沒有任何指紋,但它為什麽會被反鎖,是值得深思的。如果依照秦伊妮的密室解法,那麽反鎖這道門無疑是一種愚蠢的行為。因為當他把這道門反鎖的時候,就等於在告訴警察——他是有機會覆制死者鑰匙的人——讓警察一下子就把嫌疑人的範圍大大縮小了。這不是對罪犯很不利麽?比如馮劍飛現在已經可以肯定,既然罪犯能反鎖門,那麽這起案件肯定不是陌生人做的。當進一步調查清楚誰有機會接觸鑰匙時,嫌疑範圍將進一步縮小。所以這扇反鎖的門,究竟隱藏著罪犯何種的犯罪心理是一個關鍵。馮劍飛不相信能想出這種密室手段的人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而且還是很難完成的錯誤)。

——除非他是得不到鑰匙的人,所以才故意反鎖上門,來嫁禍給能得到鑰匙的人,把自己排除在外。

這是馮劍飛思索到目前所得到的唯一的結論。

但是這麽一來就有一個新的問題接踵而至:他既然得不到鑰匙,又怎麽反鎖門呢?他雖然可以在案發當時在死者的口袋裏找到鑰匙,這應該也是他唯一一次可以接觸鑰匙的機會,才值得他費盡心機反鎖門來降低自己被懷疑的概率,可是在那種時間那種場合他如何來利用這把鑰匙?

覆制金屬制品肯定會發出銳利的響聲,很難想象一個人在那種夜裏和屍體躲在一個房間還能一邊想辦法隔音一邊冷靜地覆制鑰匙。而且覆制所需的器材也很容易留下痕跡,會產生更多的可追查點,未必是明智之舉。可是如果不覆制鑰匙的話,罪犯又是使用了怎樣巧妙的方法來把門反鎖?真能做到那種事麽,如果沒有死者援手的話?

對這點馮劍飛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有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大家快來看窗臺!”這聲音發自於秦伊妮。

【10】

馮劍飛來到房外,看到老趙已經站在那裏,走到近前一看,窗臺上什麽也沒有。在老趙的指示下,鑒證科很快就取來一個特殊的薄膜鋪在上面,加以靜電,拿起來後兩個清晰的腳印就顯現出來。

“果然如此。”秦伊妮微微一笑。

(難道是……)

馮劍飛不由心中一動,然後三步並兩步來到死者李雅男跟前,擡起他的腳看了一下,果然沒錯——這個腳印是李雅男踩的!

這個線索不禁激起了老趙的鬥志:“如果這鞋印是他自己的,這麽晚又會去哪兒呢?”

馮劍飛沒有答話,對著腳印端詳了片刻,就來到樓外的一個窗戶底下:“這棟樓的窗臺雖然都很窄,僅能勉強站立,不過也是能往上爬的。從這裏似乎可以爬到2樓,上去看看還有沒有鞋印吧。”

破案就是這樣,有時雖然只是細微的線索差別,就將導致完全不同的偵破方向。

人來到李雅男樓上的房間外,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帥小夥,高高的個頭,大大的眼睛,只是雙眼布滿了血絲,一副疲倦的模樣。在老趙說明了來意後,他很客氣地招待他們進去。

馮劍飛一個箭步來到他的窗前打開了窗,鑒證科如法炮制,不可否認,科技一直就是刑偵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他們很快就檢測出這個房間外面的窗臺上也有兩個鞋印,方向正對著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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